烟波夜谭
序
和江湖中许许许多多的地方一样，灵溪镇只是个平凡无奇的小镇，姑且算得上山清水秀，除此之外既没有武林名人的决斗可看，也无奇珍异宝可挖。然而有一件事却为百姓津津乐道，就是一夜之间凭空出现的烟波楼。
烟波楼是一间酒楼，却不是一般的酒楼，它的小二每日打着哈欠嫌弃永远收不完的银子，跑堂只会懒懒地向客人推荐同一种酒，而整个灵溪镇中认得酒楼主人的足可以用一只手数得过来。这样的伙计和老板，生意却极好，好到这镇上其他的酒楼都关了门。
据传此间主人极爱搜罗故事，客人饮酒之余倘若乐意动动口舌，详述江湖间一桩奇闻异事，运气好的说不定就能免了当日的酒钱，是以总有人乐此不疲。
(一)夜话
七月初一，夜。
喧闹了一整天的大街小巷陷入沉眠。
窝坐在桌前的白衣人慢腾腾地放下手中书卷，送走最后几位食客，活动着因久坐而酸麻的筋骨，正待回房休息，却突然记起了什么，悄无声息踱了回去，“砰”的一下推开了大门，半扇前门结结实实拍在门外一团黑影，直把人撞了个踉跄。
不堪入耳的怒骂声响起，那伙计却只是笑着“哎呀”了一声，十分谦然地说:“不知门外有客，惭愧，惭愧。”
来人是个身形孔武的黑面大汉，背上两柄大斧寒光摄人，“方才可曾有个女娃娃来过！”伙计一脸困惑，摇着头称不曾见过，想了想又道：“小店今日的秋露白已经卖完，客官若是…”那大汉抄起一柄巨斧劈在桌上，怒道:“莫在我燕人九面前装糊涂！”
“原来是燕…咳咳，大侠，久仰久仰。”伙计嘴上如此说着，语气却无半点久仰之意，仿佛在说昨晚吃了阳春面一样的无所谓。
“少废话，老子看得清清楚楚，那一身红衣服的丫头片子明明就...”语未尽，双目圆睁，全身已然动弹不得。
伙计眯着眼，在他耳边轻轻说道“你当真...看清了？”他的五指稳稳扣着对方商阳、合参、偏厉、十宣、上廉五穴，燕人九随即两眼一翻，直直向前摔去。
男人微微叹了一口气，无奈地说道“下来吧。”
从梁上飞身而下一道红色身影，是个姣姣小小的姑娘，深红的发带，水红的短衫，连背后长剑都透着凄艳如血的红，她径直走向被燕人九劈坏的方桌，一屁股坐下。
“我要吃饭。”男人一怔，
姑娘又冲他眨眨眼“有剩饭么？”
“我太饿了…”
他端着两碗浓香四溢的牛肉面出来的时候，少女正一脸正经地端详着被砍坏的桌子“哎，斧子倒是不错，可惜用的人内力不济，最多只能砸砸核桃。”
来人听得嘴角抽搐，越发心疼自己那黄花梨花的桌子，哭笑不得地说道:“吃吧。”一时间只剩下两人大口吃面的声音。
一碗面汤很快见了底，“其实我一直想不通。”少女满足地抹了抹嘴，“一个不去招呼客人，连银子都懒得收，整日窝在椅子上听故事的人，怎么能让所有人都相信你只是烟波楼的伙计。”
白衣人微微一笑，“这么懒的人，自然只能是老板，可惜…他们都没有你这样聪明。”又道：“对了，这么急着赶回来，是有什么事么？”
“今夜是鬼月，不少百姓行普渡之礼...那些无家可归的孤魂，真的会出现么？”
白衣人苦笑一声，道:“死生之事何其可畏，也极为玄妙，也许只有真正死过的人才能回答吧......”
少女怔怔地望着窗外出神，不再说话。
“女侠？”
“大小姐？”
“绣儿，你怎么了？”
少女惊出一身冷汗，她蹭的站得起来，双目无神，木然地上了楼，嘴里喃喃道：“我一定是在做梦。”
烟波楼的秋露白总有一股幽绝冷香，凡过三杯，再饮深醉。她忽然很想尝尝，那酒的滋味，和记忆中的钓诗钩，是不是同样的味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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